“近两日，城中薪食俱尽，民冻饿死者日以百人。”
顾君行拧了拧眉，眼底是遮不住的疲倦，“侄儿先命人统计灾民，后又让人按照名单分别救济，同时设粥棚，发棉衣薪柴，动员富户对灾民进行救济……”
顾今安耐心地听着他事无巨细地叙述着这两日的救灾情况。
自始至终，神色未变，脸上一直挂着浅笑。
直到顾君行说完了，她才放下茶盏，温和开口，“太祖八年，北周大旱，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是我北周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自然灾害。此后，太祖便命人建义仓，以防灾年不备之需。”
顾君行双眸敛了敛，“户部来禀，义仓无粮，所以侄儿便动员富户……”
他说完便低了头，不敢去看顾今安的眼睛。
仿佛那双温和的眸子能够洞察人心。
顾今安淡淡啜了口茶，没说话。
通常遇到灾年时，官府便会开仓放粮。
义仓无粮，则说明仓储设施松懈，官员腐败渎职，这件事的严重性可比此次大雪救灾导致的暴乱大多了。
也难怪太子心虚。
但顾今安却没有追究，只是问，“太子可知救灾中最重要的一步是什么？”
顾君行稍稍松了口气，思考片刻道：“侄儿以为，救灾最重要的自然是对灾民的救济。”
顾今安轻轻摇头。
她看着窗外的大雪，声音平和，“太子刚才所言的救灾方法是好的，但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实施。”
“还望姑姑赐教。”
顾今安素手轻抬，在茶盏中轻蘸两下，在桌上写下了一个字。
顾君行抬眸看去。
那是一个“官”字。
“太子可能填得满这两张口？”
顾君行顿时明白，仿佛醍醐灌顶一般，眼底闪过深邃。
“官”字上下两张口，怎么可能填的满？
“富户救济灾民自然是好的，但最终救济灾民的当真是富户么？”顾今安淡淡瞧了眼桌面上的那摊水渍，“朝廷官员中饱私囊，层层剥削，落到灾民以及穷苦百姓手中的粮食衣物还有多少？”
恐怕不仅不剩，还要穷苦百姓拿出去救命粮去救济灾民。
顾君行顿时沉默了。
顾今安三言两语便点出了问题关键。
“户部带头贪污，上行下效，救灾效果，可想而知。”
难怪那些穷苦百姓会发生暴乱。
朝廷这么做，将他们唯一的生路都掐断了，这是在逼着他们造反！
顾君行只觉气血翻涌，心口仿佛有火在烧，他再也顾不上其他，起身告辞，“多谢姑姑指点，侄儿明白了。”
他匆忙出了平章宫，刚好和偏殿的赫连骁、沈沉鱼夫妇迎面相遇。
“摄政王，摄政王妃。”他稍稍愣了下，略施一礼便抬脚离开，似乎心里已有了对策。
“二位请。”秋茗恭敬抬手，请二人进殿。
赫连骁牵着身边的女子缓缓撩步。
房间内那道温和而又成竹在胸的声音似乎还敲在耳畔，沈沉鱼心弦轻颤。
百闻不如一见，传闻皆道平章长公主文治武功，果然不是虚传。
难怪就连桀骜不驯的顾君行都是那样敬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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