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荞西上车走了，他静静看着。
如雕塑。
车出了停车场，沈荞西摇下车窗，头探出来看他。
穆尧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她的脸与路边的树擦过，一棵又一棵，慢慢变小再变小，直到她的脸再也看不清，穆尧双眼猛然一震。
他慌。
她离开的感觉越来越浓烈。
车的影子消失在夜色中很久之后，穆尧还没上楼，四肢如磐石般沉重，失落的眼融进了夜色里。
奇怪，他在难受什么？
明天就能见面了。
穆尧安慰自己。
雨来了。
他想起了那条被他扔掉的围巾，粉色的围巾待在脏污的潜水沟里无人问津。
穆尧捡起来，围巾吸收了水分，沉甸甸的，线缝里夹着很多细沙。
脏了。
怪他自己。
—
回去后，家里安静，空荡荡的，和他的心一样，好像最重要的东西被挖走了。
穆尧没有第一时间去洗澡，他端着盆子站在洗手台上搓围巾。
线缝里的小沙有很多，很难清洗，穆尧低着头，修长的指尖一点点地捏，一点点地洗。
彻底洗干净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
第二天早上六点，沈荞西是被沈先生敲门声叫醒的，门外的声音很急。
“荞荞，快跟我回京城，小谢出车祸了。”
沈荞西本来朦胧的睡眼顿时清醒，迅速套上外套开门：“爸，你说谢曲风出车祸了？”
“对，他连夜开车回京城，高架上出车祸了。”
“你说这孩子，有什么急事需要连夜回京城，还是酒驾，听说伤得很严重，你妈还有你谢伯父他们已经守在医院手术室外面了，我们赶紧回去。”
谢曲风为什么酒驾为什么连夜回京，除了他只有沈荞西知道肯定和她有关。
她昨天下午刺激到他了。
沈荞西内疚不安，退婚这件事上，是她愧对他。
衣服不用收拾，京城有，人回去就行。
沈荞西没敢耽误，拿上包和沈先生立刻赶去机场。
—
穆尧一晚上没睡好，
发烧了。
头很沉。
很晚才睡，却一直睡不安稳，反反复复地从浑噩的梦里醒来，五点的时候，他干脆下床，裹着条灰色的毛毯去客厅里坐着等沈荞西。
心里在计算着时间。
她应该要七点才醒，洗漱化妆半小时，吃早餐半小时，开车过来半小时，八点半到九点应该能过来。
再看时间，现在才五点一十，还有三个半小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穆尧一分一秒地数。
时间的沙漏像是被堵塞了一样，过得真慢。
他数了好久，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却才过去三分钟……
穆尧从没觉得三个小时居然会这么又臭又长过。
难捱。
他盯着天花板，头昏昏沉沉，浑浑噩噩，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老太太过来时，客厅里冷的像冰窟，窗户没关，冷风往里灌啊灌，她冷的一哆嗦，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先去将窗户关上，打开空调，才去交沙发上沉睡过去的人
“阿尧。”
穆尧身上的打底衣不厚，毛毯在趋近零度的空气里极其单薄。
臭小子！
老太太推了推了他，穆尧没醒，想把他盖在眼睛上的手拿下来，却摸到他手腕是滚烫的。
“哎呦，发烧了怎么还睡在这。”
穆尧这时候醒了，眼神迷离，好几秒终于看清了人。
“奶奶……”
“还奶奶，我喊你祖宗行不行，这么冷的天，你以为自己是一铁打的在这吹冷风。”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气道：“赶紧起来，去屋里躺好。”
穆尧个子高，又重，老太太肯定是扶不动的。
穆尧没起来，眉头拧得紧，嗓子哑得很，如沙：“您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烧死在这都没人知道。”
他不肯动，老太太只能去他卧室抱床被子出来给他盖上：“是荞荞，她家里朋友出车祸要赶紧回去，你电话又打不通，不放心你托我过来看看。”
老太太当时还拍着胸脯让她放心回去，穆尧明事理，不会生气的。
结果过来这一看真给她吓一跳。
老太太不知道两个人怎么回事，看这情况应该是闹矛盾了。
还想唠叨唠叨两句的，结果穆尧蓦的坐起来，眼里血丝很厚：“她回去了？”
“七点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已经在机场了。”老太太一直起的早，六点就醒了：“现在都八点半了，肯定走了。”
走了？
穆尧心脏被什么重重地踢了下。
他去摸手机，手机却关机了。
他昨天下午一直给沈荞西打电话，晚上电量所剩不多，过了一晚，他在沙发上睡着的时候便没电了，刚好沈荞西打电话听不到。
家里药用完了，老太太说她去买药，话落，只见上一秒还病恹恹的孙子一下满血复活了似的，扔下毯子立刻去房间。
手机充电开机，果然，沈荞西半小时前给他打过三个电话，微信上也有消息。
沈荞西：【尧尧，我朋友出车祸了，我得回京城看看情况，对不起，时间来不及了，不能过来看你。】
【昨天淋了雨，你要照顾好自己，别感冒了，乖～】
她在下面发了两个可爱的亲亲表情包。
穆尧却一点开心不起来，眼如冰裂。
她走了，她真的走了。
毫无预兆的，就这么走了。
穆尧简直气得想杀人放火。
什么朋友那么重要，连过来找他的时间都没有？
那个朋友是谁？
穆尧抓紧了手机，如抓一堆腐坏的烂草。
—
她又食言了。
她又飞走了。
她总是这样，飞来飞去，让他担心什么时候会彻底飞走。
像心口被人捅了一刀，血液一点点的流逝，血管一毫毫空缺，生身体一寸寸变冷。
穆尧放任血放肆地流，享受死亡的痛苦，哺喂恶魔新生。
—
于是。
笼子渐渐成型。
—
穆尧有病，他一直有病。
从创裂家庭长大的人，你还奢望他有一颗健康的心脏？
活着已经是魔鬼的怜悯了。
病变才能活下去。
为什么还要治病。
为什么要当正常人？
反正，救无可救。
—
穆尧不肯去医院，喝了点老太太泡的药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睡觉。
“谈恋爱哪有不闹矛盾的，你看看电视里，两个人闹矛盾了，无论对错在哪方，男朋友先低个头认个错两个人很快又嘻嘻哈哈跑出去约会。”
“别以为我不知道，荞荞私底下一口一个宝贝的喊你，人家喊得多亲热，你怎么不喊回去，现在电视里最火的剧就是姐弟恋，什么奶狗狼狗，你不会谈，搁电视上跟人家学学，嘴巴甜一点。”
——
PS：觉得虐的举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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