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二天一早,眼见雨势暂歇的情形下,方远道和黄六郎中一致决定出门去寻找买房的保人。
在长平不论是什么大宗交易,都会有相应的保人,这些人大多数都是本地的原住民,专门从事类似的担保与交易之事。
就像这次在太平坊筹建学宫的事情中就能看到这类人的影子。
有的拿官家的钱替朝廷说和劝那些房主选择接受钱款远迁,又有的收了征地家中的好处帮助抬高赔款价格,两边相识的熟人在街巷之中遇见还会打个招呼见个礼,而后坐下来继续就价格进行商议。
中间人的职责就是替交易的双方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拿捏出买卖双方都能认同的价格,而且最重要的是交易完成之后不会有什么扯皮的纠缠。光是这一点,就体现出保人的服务价值。
等到方远道到达保行以后,才发现有关太平坊的宅子的交易还真不算少。求购的和发卖的信息一比对之下,片刻功夫间便又成交了一栋。
当下黄六郎就将求购宅子的意向要求向上前招待的中间人细细的讲了:一是要离着学宫的选址尽量接近,二是要庭院宽敞视野开阔能容下多一些人。
保人听了黄六郎的这些要求,便在沙盘上圈出几处合适的宅子给他们参考。
太平坊当下对外出售且符合他们所要求的房子一共有三处,分别是坐落在学宫选址正对门的某位公侯名下的听雨苑、距离学宫两条街外稍远些的秋风阁以及最后一处隔着学宫更远,位于太平桥边的煮雨街上一家自住铺面。
按照方远道的意思,自然是要买距离最近的听雨苑,于是黄六郎就先试探着问了听雨苑的转卖价格,只要和周遭地价相差不大就准备看情况拿下。
中间保人眼见跟前这几位居然真有要买听雨苑的意思,一时间脸色都有些激动的透红,此刻更是激动到说不出话,只能颤颤巍巍的把两根手指头伸到黄六郎的面前摇晃不止。
“二十万黄金?这却是有些贵了。”黄六郎故作忧愁姿态,准备接下来趁机好好的杀一杀这其中的价格水分。
“好教郎君知晓,这听雨苑主人挂出的价格不是您所说的二十万,而是整整两百万,就这还是把零头一并抹去之后的报价。”保人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是自己高看了这几位的财力,还是这几位没有了解过太平坊如今的地价。
黄六郎听到这个报价,眼睛瞬间就瞪得像临水巷子里雨后乱窜的蛤蟆,实在是无法接受这份昂贵到无法想象的报价。
正当他准备斥责保人黑了心肠,连这种不合理的钱也要挣的时候,却听见后面传来一声轻佻的笑声:“这座听雨苑我吴家要了,事不宜迟现在可以就草拟文书,稍后便钱契两清。”
这下才看见,一位白衫公子正带着几个随从自门外缓步走来,立马就被保人热情的迎接进去,看样子是要沟通后续房契过户的一应问题。
“这绝对是这家保行请来的托,两百万张口就有,难道他们家是盐铁监下行里印钱的?就算是家里有金矿能挖得出挖金子,这么多的量也得挖上好几天吧?”黄六郎回过头,有些愤愤不平的向方远道表达着自己的看法。
方远道看着白衫公子远去的背影,有些幽怨的回答对方的问题:“东南吴家,是白梦绢的供应商之一,他们家垄断了东南修行界中一半多的法袍材料,自然应该是有这种底气。或许对于这种人而言,在长平城中买一处别苑想来不会比我们吃个宵夜更难。”
其实也不怪黄六郎难以理解这些世家大族的阔气,在海外修行界中长期独自成长的修行者的眼界和气度的确不能和这种庭中芝兰相提并论,更不要提及相差甚远的修行资源。
眼见黄六郎有些自闭无言,方远道紧接着开导他道:“其实方才那种情况下,买不买倒是其次,首先气势就不能弱了下去。姓吴的大话已经说出来了,正是给他下绊子的最好时机,谁都听得出来他的意思是非要那套听雨苑不可。”
“我们就算不买也不能遂他的意,哪怕帮着往上抬一抬价也是好的,既出了自己心里的恶气,又让他讨不到好,至多最后被他花更高的价格买了去也没有一文钱的损失。哪像现在宅子没了还要凭空被人看扁,实在是好不划算。”
黄六郎听了方远道所说的这些话语,差点气的七窍生烟,转头反问道:“倘若按你说的办法,我把价格抬了上去,这姓吴的光过个嘴瘾怎么办?难道我们还真能出得起这个钱?那可是两百万两黄金,把我们三个卖给如意坊怕是也不够。”
“不要带上我和守白,你或许付不起这个钱,但是我未必不行。”方远道竭尽全力的憋着笑,仿佛在看一只没出过临水巷子的穷酸蛤蟆。
“你就接着吹,说的跟真的买得起似的,也就得亏现在这个太平世道吹牛不犯法,不然我看你要把监门都坐穿。”黄六郎现在方远道颇有些相看两厌的意思,实在是有些没办法接受后者的大口气,于是就干脆不再和他讨论这件事。
黄六郎转头唤来旁边另一名保人,向他说起要购买先前所说的第二座符合条件的秋风阁的事宜,保人便让他在此处稍候。
可是好不容易等到保人回来之后,却没有见到后续的文书房契,这才知道先前的吴家公子不止买了一座听雨苑,就连这栋秋风楼也顺道一起买了。
暂时无视了黄六郎此时一脸便秘模样的挫败神色,方远道急忙上前询问那间太平桥边煮雨街上的铺面此时是否还在。
得知最后一间合适的宅子终于还在之后,大白牙少年便拍板决定下来要购买这间煮雨街上的宅子,作为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自己三人的容身之所。
这家保行的服务态度在表面上做的还算到位,起码后续的文书手续都和先前吴家公子买听雨苑一般无二,但是内里滋味似乎还是有些许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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